少年行
李白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
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唐代,胡人經營酒肆是唐朝娛樂行業的主力。在長安,胡人酒肆主要開設在西市和春明門到曲江一代。酒肆的招待,即是西域的女子,被稱為“胡姬”。她們是促使胡酒在唐代城市盛行的一個重要因素。以酒而言,在唐人的酒館中喝得最多的恐怕還是米酒,但胡人的酒肆則大大不同,大都是從西域傳入的名酒(正宗洋酒),像高昌的“葡萄酒”、波斯的“三勒漿”和“龍膏酒”等。
西市和春明門一帶恰恰就是李白最喜歡來的地方。在他的詩作《少年行》之二中就曾寫道:“五陵少年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胡姬侍酒,收費一定很高,大概只有貴族少年才敢不斷光顧胡姬招手的酒肆。他的另一首詩也寫道:“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 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胡姬來到中原,克服了大量旅途的艱辛。為此,她們在酒肆里強歡作笑時也在思念自己的家鄉和親人,如李賀《龍夜吟》所述:“卷發胡兒眼睛綠,高樓夜靜吹橫竹。一聲似向天上來,月下美人望鄉哭。”不過,胡姬在酒肆里服務態度和收入都是不錯的,這是數百年間酒肆里能保持胡姬侍酒的主要原因。
胡人的酒肆常設在城門路邊,人們送友遠行,常在此餞行。岑參《送宇文南金放后歸太原寓居因呈太原郝主簿》詩云:“送君系馬青門口,胡姬壚頭勸君酒。” 所有詩人中似乎是李白最愛與胡姬談笑了,所以他的詩作中描寫胡姬的地方甚多。他指出胡姬常在酒店門口招攬顧客:“何處可為別,長安青綺門。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胡姬能招攬到顧客,一憑異國情調的美貌,二憑高超的歌舞技巧。 胡姬表演的歌舞。主要有《胡騰舞》、《胡旋舞》、《柘枝舞》。其中最流行的是胡旋舞,唐人把它的特點概括為“急轉如風”。 白居易《胡旋女》詩:
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
回雪飄飖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
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曲終再拜謝天子,
天子為之微啟齒。胡旋女,出康居,徒勞東來萬里余。
唐詩中對胡旋舞的描述很多,詩人劉禹錫有“體輕似無骨,觀者皆聳神,曲盡回身處,層波猶注人。”的詩句,描繪了西域樂舞高難度的技巧變化和婀娜柔美的舞姿表現。當然,被胡旋舞、胡騰舞轉得頭暈目眩的不僅僅是生性狂放的詩人李白等,美貌的胡姬、充滿異域風情的歌舞曾使許多達官貴族、文人雅士、俊男靚女流連忘返,這是唐朝的娛樂風尚。
胡人酒肆里價錢雖貴,但豁達的老板們倒也沒有小家子氣,特別是對一些熟客,賒賬、白喝都是常有的事兒。例如王績在《過酒家》中就寫道:“有錢須教飲,無錢可別沽。來時常道貰,慚愧酒家胡。”這里面的“貰”字就是賒賬的意思。從這一點來說,當今的酒吧經營方式遠不如唐朝。
胡姬遍布長安城,她們出入于長安城的酒肆、商邸,能歌善舞、給大唐生活增添了無限的柔情和浪漫。上至帝侯王妃下至黎民百姓,胡舞,胡樂成為大眾的共同喜愛,異域歌舞和中原樂舞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造就了音樂歌舞的黃金時代。據說胡旋舞也是粟特人安祿山的看家本領。他總是能讓自己肥碩的身體在一塊小圓毯上飛快旋轉如一只陀螺……但決不能轉出小圓毯之外。唐玄宗也不例外,曾經一度迷戀寵妃“曹野那”,曹野那的名字無疑是漢文轉寫,曹是以曹國為姓氏的粟特人通例稱呼,‘野那’二字明顯是一個粟特人常見的名字,其粟特語原意是‘最喜歡的人’,俊男靚女都可用此名。
唐代九姓胡從高祖武德七年(624年)到代宗大歷七年(722年)計100年間,共入貢94次,其中曹國8次。特別是八世紀上半期阿拉伯帝國向東不斷軍事進攻,對中亞諸國步步進逼,迫使他們向中國求救,唐玄宗時代就占了一半以上,天寶四載(745年)曹國國王哥羅仆祿呈貢表,明確希望從阿拉伯人威脅下掙脫出來,愿做一個唐朝的小州。如此一來,進貢胡旋女也是自然的。史載,開元期間俱密國進獻胡旋女子,康國進貢胡旋女子,史國多次進獻胡旋女子,米國曾經一次進獻胡旋女子3人。作為傳統慣例,曹國進貢胡旋女等自是應有之意。
隋唐間宮廷音樂家很多都是胡人,其中的佼佼者就有蘇祗婆,白明達等。
蘇祗婆生于龜茲(今庫車),父親是西域著名的音樂家。他從小隨父親學藝,因善彈琵琶而名噪鄉里;后來奉召進入西突厥汗廷,從歌舞宴樂。567年,西突厥公主阿史那氏遠嫁北周(557~581)的王子,蘇祗婆就隨同她一起來到內地。北周滅亡后,蘇祗婆便流落到民間,以賣藝為生。他輾轉各地,傳受技藝。
公元581年,隋文帝建立隋朝后,就命令音律學家鄭譯創制新音樂。鄭譯與朝廷眾樂工研究了幾個方案,都不能使文帝滿意。當時都城長安的西市,有很多西域胡人開設的酒店,胡姬壓酒,胡樂當筵,風靡一時。酒店中侍酒的胡姬常以她們婉轉的歌喉、優美舞姿招徠客人。一天傍晚,鄭譯獨自徘徊在街市上,苦苦思索改革樂制的辦法。忽然被一陣動人的琴聲吸引,他走進一家西域酒店,只見一位高鼻深目、相貌堂堂的西域樂師在演奏琵琶。琴聲和諧,七聲音階掌握得非常純熟。鄭譯連忙打問他的姓名,才知道也就是杰出的龜茲音樂家蘇祗婆。鄭譯大喜,當即求教。
鄭譯是一位制笙專家,他曾向周宣帝獻過一套笙:共十二只笙,每只笙十六簧。鄭譯與蘇祗婆結識后,對“五旦七聲”理論大感興趣,便與蘇祗婆共同研究,以吹笙的高音來與琵琶在轉調中的音高一一核對,經過長期的探討實踐,終于使西域龜茲樂律的“五旦七聲”理論演變成“旋宮八十四調”。新的樂制確定之后,隋文帝高興地說:“此樂正合我的心意。”
龜茲樂有七個音階,演奏的樂器有18種之多,包括豎箜篌、五弦、昆琶、笛、笙、簫等。它的音樂結構包括唱歌的曲調、伴舞的樂曲和樂隊演奏的曲牌三部分;演出時,歌、舞、曲并舉,場面歡暢,節奏感強烈。尤其是舞蹈,伴著音樂的旋律和節拍,表演者手舞足蹈,搖頭扭腰,在加上表演者豐富的表情,令觀賞者傾倒。
白明達 西域胡裔,是西域龜茲人。是隋唐時期著名的琵琶手,又擅長作曲。隨突厥阿史那公主入長安。是一位從隋文帝開皇初年(581)至唐太宗貞觀末年(649)期間活躍于華夏藝壇的著名音樂藝術家。隋煬帝時任官樂正,負責宮中西域樂舞的排練。和隋煬帝合作創作樂曲。煬帝寫詞他作曲(“造新聲”)。計有《萬歲樂》、《藏鉤樂》、《泛龍舟》等數十曲,深得煬帝歡心,甚至想要給他封王。唐太宗時擔任“太樂府”的職務,負責音樂、舞蹈的排練演出,同樣很得當權者的賞識。到唐高宗時,他又創作了《春鶯囀》等曲子,這是唐代著名的舞曲。
白明達創作的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春鶯囀》,是唐代高宗聽到風吹樹葉抖動的聲音和早晨聽到鳥的鳴叫聲,除了隨著自然的節奏配以舞蹈動作,還命樂工白明達譜成樂曲,故名《春鶯囀》。歌聲柔曼婉暢,舞態柔美多姿,是唐代社會風靡一時的軟舞曲。唐詩中曾留下了許多精彩的描述和實況記載。如張祜的《春鶯囀》:“興慶池南柳未開,太真先把一枝梅。內人已唱春鶯囀,花下傞傞軟舞來”。白明達創作的《春鶯囀》與當時另一位西域音樂家裴神符(疏勒人)創作的《火鳳》并稱二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