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服飾之美是否正在掩蓋禮義之大。
本文是留學英國倫敦大學歸國的黎舞同袍最近佳作。黎舞同袍作為一名女性,卻很關注漢服運動中的諸多隱秘性問題和根本性問題。比如,漢服復興至今,服飾之美是否正在掩蓋禮義之大。她敏銳地察覺到,漢服復興越是盛況喜人,越要求同袍們莫忘初心。為此,她建議同袍們莫要只顧“服,而忽略了“漢”,她說:“漢”代表我們最早興起漢服運動的理想,是我們立志復興民族的精神和所要達到的目的;“服”就是我們漢服運動最顯著的成果,是民族的物質文化和民族復興的載體。她進一步指出:掩耳盜鈴一般把“漢”與“服”人為分割開來,單純把漢服作為消費品去享用,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服飾上,而對“漢”視而不見,對自己本民族那些最突出的問題回避不談,或許確實也能在一次一次的更換新衣服新造型所展示的成果之中獲得短期快樂,卻終究會有識遍五色以至“目盲”的一天,對于民族整體而言,更非長久之道。
(本文作者黎舞在中華禮樂大會漢本位論壇發表演講)
原標題:愿漢服復興之路與初心同行
文:黎舞
壹
漢服運動就是我們每一個同袍親手養大的孩子。“漢”與“服”兩者雖然因其性質的不同在定義上有所殊異,但它們之間的界限不應該是涇渭分明的。
當我們把“漢”與“服”拆開來看,可以分出兩種不同的視角:“漢”代表我們最早興起漢服運動的理想,是我們立志復興民族的精神和所要達到的目的;“服”就是我們漢服運動最顯著的成果,是民族的物質文化和民族復興的載體。就像我們漢服運動中一句耳熟能詳的口號那樣:“始于衣冠,達于博遠”,當漢服運動朝著我們最原本期望的那樣一直發展著,“漢”與“服”兩者雖然因其性質的不同在定義上有所殊異,但它們之間的界限不應該是涇渭分明的。
然而,既然如此,為什么近幾年漢服運動的發展越來越給人以一種“漢”與“服”相互割裂的觀感呢?我認為,并不是“漢”的初衷與“服”的外化存在割裂,而是漢服運動逐漸走向社會、被大眾接納所必然呈現出來的現象。就如同漢文化本身一樣,從一件漢服上可以潛在的延伸出無數個領域,從物質到精神、從直觀到抽象,既有陽春白雪、又足以雅俗共賞。從很大程度上,漢服所涉及領域的復雜性,也正是漢服文化持久的魅力所在。
對于漢服運動來講,它的復雜化與它的大眾化本身就是相伴而生的,也就是說漢服運動的純潔性必然隨著它從小眾圈層走向社會被公眾接納的過程中不斷被消解。“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較,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破”和“立”是一種共生關系,就好像一個剛來到人世的嬰兒在出生之后的每一時、每一日都在發生著新的變化,等他長大成人,再與當年的那個赤條條而來的新生兒相比,雖然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毛發都沒能保留,都在一刻不停的新陳代謝中更換過無數遍,但他依然是同一個他,是未曾更換的同一個人。漢服運動就是我們每一個同袍親手養大的孩子,他生于2003年11月22日,他今年已經16歲了。這個孩子每一天都在變化,每一天都在成長,在接受新的信息,不再是初臨人世時那個純潔無暇的嬰兒,但這絕不是我們停止無條件愛他的理由。
從這個邏輯來講,并不是社會“污染”了漢服運動,而是漢服運動主動融入了社會。最近幾年的漢服運動相較于它當初那個青澀艱難、卻目標明確的早期,我們收獲了很多同時也失去了很多。漢服加入了JK制服和lo裝的圈層,同時也收獲了大批十幾歲的低齡同袍;漢服運動與各大景區或是城市的旅游項目合作,同時也收獲了政府搭建平臺的展示機會;漢服運動與圈外商家和資本合作,同時也收獲了各種跨領域的優質資源。可以預見,在并不遙遠的未來,不管這股趨勢我們樂見與否,都是我們同袍所無法僅憑個人觀點或喜好而人為阻擋的。在這個過程中雖然少不得要對我們理想中的底線做出各種各樣的妥協和讓步,但達到今日這般漢服運動宏大的規模,相較最初的那幾年,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語。
(本次禮樂大會漢本位論壇合影)
貳
在形形色色的誘惑面前,比“拒絕開始”段位更高的,是“及時止損”。
最近一兩年以來,全國各地的漢服選美比賽突然多了起來,我覺得僅從漢服選美比賽這一個很小卻很典型的側面就足以一窺一個人逐漸淡忘初心的心路歷程。當“選美比賽”還只是停留在一個概念的時候,如果不是明星或者平時就明白自己相貌特別出眾,其實我們普通人很少會立刻對獎項、名次產生勢在必得的自信,即使“選美比賽”的提議沒能落實成功,也不會覺得自己蒙受了重大的損失。
然而,不管一開始如何宣稱自己對比賽結果不在意,一旦參與其中,一旦對名次和獎勵動了心,尤其是意識到了自己有獲得名次的希望,也就開始有了欲望,就自然會患得患失,這得失之間,焦慮自然漫上心頭,人也就在尋求緩解焦慮的努力之中逐漸被吞噬掉最初的平和。正如《道德經》第十三章所云:“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在經歷了曠日持久的拉票、微信群里發紅包以后,人也不是真的能不知疲憊的無限進行下去,而是之前投入的那些拉票所消耗的人情和紅包發出去的金錢都成為了巨大的沉沒成本,希望這些努力可以發揮出價值,而不甘心白白放棄罷了。之所以能堅持到最后一刻還在沖刺票數,除了“下一把說不定就能翻盤”的賭徒心態以外,更多的還有一步錯步步錯的沉沒成本在牽絆著那顆渴望投資得到收益的心。最終,當初那個“重在參與”、“佛系隨緣”的心態在不經意間已然煙消云散,甚至連大賽本身的獎品或獎金幾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爭一口氣,能夠給自己爭取來一個與自己心理預期相匹配、能夠合理反映自己某種社會價值的比賽名次。
可見,在形形色色的誘惑面前,比“拒絕開始”段位更高的,是“及時止損”。而一個選美大賽主辦方的高明之處,就是能在不動聲色之中,讓你心甘情愿邁出那第一只腳。他們可能是神筆馬良式的“造物主”,開局一支筆、裝備全靠畫,愣是能憑空勾畫出一個世界,然后開啟上帝視角一般在幕后觀看著所有的參賽選手在為自己人為設定的投票上限而每日奔波著、歡喜或失落著;他們也可能只是國際象棋里的國王,雖然處于整個游戲中的制高點,但終究也是整部棋局中的一份子,同樣被一雙無形的手操縱著前行的路線,同樣受到游戲規則的約束。然而不管是“造物主”式的主辦方,還是“最高玩家”式的主辦方,所構建的選美游戲都有個不約而同之處:即,那票數多寡帶來的名次升降,像極了命運的浮沉。只不過,身處其中的選手們早已拒絕承認一切只是一個系統數字那么簡單,他們更傾向于記住的,是自己多日以來的拉票努力、是一部分微信聯系人投票給自己的人情、是另一部分聯系人假裝沒看到的冷漠……這些點點滴滴記憶中感性的部分,給屏幕上屬于自己的那個阿拉伯數字人為賦予了意義。從一開始,真正將比賽名次與自己的價值掛鉤了的,既不是比賽的主辦方,也不是游戲規則,而是參賽選手自己。
同樣的,置身于漢服運動中的同袍們,也十分有必要保持一個清醒的認知,讓冷靜淡泊牽制一顆追逐名利的心,始終保持“及時止損”的能力,這既是對自己負責,也為漢服運動增添一分理智和誠意。
(中華禮樂大會漢本位論壇)
叁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請記得自己最初的追求,記得那追求最本真的模樣。
現代社會為我們構建了一個紙醉金迷的世界。消費主義刺激著人們的物質欲望、電子產品制造著讓人沉迷的誘惑、金錢至上的價值觀嘲弄著理想和真情的意義,“不忘初心”這四個字,似乎從未顯得有如今日這般如此珍貴。孟子在他的《盡心》篇里有這樣一段話說得很好:“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堂高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為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后車千乘,我得志,弗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這段話的大意是說,孟子他說他在游說國君的時候,會從心底里輕視他們,從來不羨慕那些國君富貴高顯的樣子。他們擁有的那些巨額財富,不管是豪華寢宮、侍妾美人還是飲酒作樂、出游狩獵的享受,對于自己來說,都是即便得志,也有所不為的部分。我覺得這就很好的詮釋了什么是“初心”。所謂不忘初心,說起來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依然記得自己最初的追求,記得那追求最本真的模樣。至于在這之間一路走來出現的那些自己始料未及的聲色犬馬,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堅定的“我得志,弗為也”。
西方的民間幾百年來流行著這樣一個著名的傳說:從前,有一條邪惡的龍,它每年都要求村莊獻祭一個女孩,不然就會取這村人的性命。每年這個時候,村莊都會有一些勇敢的少年自告奮勇前去與惡龍搏斗,然而卻從未有人